Tuesday, September 19, 2006

专栏《检验生命》>>2/9/2006沈观仰

检验生命>>>休闲:欲望的街车

根据史载,人类文明于4 、5 千年前,在埃及、中东、印度、中国各大长河的下游畛域,开始苏醒萌芽。

在这个20世纪哲人雅士培称之为历史枢轴转折期间,人们从游牧狩猎转向定居农耕的生活方式。农业科学科技的诞生,农作工具的改良,过剩粮食的囤积,让人类社会拥有充足闲暇空间来创造灿烂的古代文化。

就此历史诠释来看,文明是闲暇的函数,惟有当人们从满足最基本生理生存的桎梏解放开来,才能让文化创造的无限想像力自由飞翔。

当然,在古代社会,也只有富裕的君王贵族地主教士,以及其附属的文士匠人,才有条件去悠然创造鉴赏通常是宗教艺术色彩浓溢的精深文化。至于占大多数人口的佃农劳工,他们仍须为三餐糊口与传宗接代,一生人劳劳役役,死得无声无臭,其民间文化,亦难留下任何遗迹。

物质生活水平提升
时至今日,人类世界已然经历了数个世纪的现代化之演化历程,农基经济的架构,被工业与后工业的生产方式所取代了,人们物质生活的水平与素质广泛地迅速提升。新兴的小资产与中上层人士,也因此享有前所未有的大把闲暇,照理可用来开拓文化新境界,启迪更宽广更崇高的文明视野。

这个乐观的历史展望,早在18世纪即由启蒙运动法国先驱孔多赛(Marquis De Condorcet 1743-1794)大事弘扬。他于《人类精神进步概况》一书中认为说,人类的文明史,是个进化性的发展过程,由野蛮征战的自然状态,逐渐走向社会和谐与国际和平的启蒙高峰。

然而,两百多年后的今天,科技发达,生活无忧,足够的闲暇也被法定为受薪阶层的基本人权,但人们的精神生命却愈趋苍白贫脊,文明与文化的创造,不再是闲暇的函数。

在我们这个商业化、机械化、商品化的“勇敢新世界”里,工作生产的本质激烈改变了,闲暇的意义亦然被彻底颠覆。

现代的工作,使人与大自然,人与他人以及自我,异化隔离;商企业所提倡的生命自我规划,以及管理学所鼓吹的对终身事业的投资,其实只不过是邦国制度内之宏观经济生产机器,迫求个人为赚取生计获求财务保障而签下的卖身契。

精深文化被娱乐取代
于是乎,大都会里的人们,对长期工作所带来的精神心理压力,只能无可奈何地默默承受。

工余的闲暇时光,正可逃入个人隐私领域尽情享受举凡金钱所能购得,而又能纾解那绷紧了神经线的文化商品。至于那些须要大量脑力劳动的精深文化之创造与鉴赏,自然被人们视为畏途而远避三舍。

古时个体的文化与艺术创造,被现代工业生产线的文化制造所取而代之。超大资本跨国集团,以大规模标准化的批量生产方式,用最专门化最具效率的经营管理技巧,把包装亮丽五花八门的文化制成品,瞬息之间输送到泛球化的市场,以满足全球各角落人们对填满闲暇时间的饥渴需求。

如此一来,以提供娱乐休闲为主的文化工业,应天承运勃发为工业与后工业社会里,规模最庞大、利润最快速可观的企业疆域。

文化商品的消费人,或也以为自己辛辛苦苦赚来闲钱,正须好好在闲暇之时享受最新的娱乐项目。

大家鲜少警惕的是,文化商品绝非价值中和的另一种制成品。文化工业必须附合维系整个资本主义与后资本主义的经济逻辑;它不仅须牟取巨利,无限成长,也须持传达之有利条件,传递著一种有关美好生活的价值体系。

沉迷于速成快乐的世界
文化工业所传播的,以消费人潜意识为焦点的无形讯息,也因此是巩固持恒这个经济体系所需的价值观;欲望即是需求,权威来自电视电台的主播,人生的意义在于消费,在于娱乐,在于享受。

这个文化工业席卷全球的后果是人类社会的世界观,耽迷于平面的、单度向的,迷信速成快乐的、批判性思考缺席的虚拟世界。这样的一个世界,是走进死胡同的“欲望的街车”!

这才是我们新纪元最恐怖的文明危机。

2/9/2006 《南洋商报》《人文》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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