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day, July 02, 2006

专栏《检验生命》>>2/7/2006沈观仰

专栏《检验生命》>>沈观仰
检验生命

几年前我在古晋一间常去的咖啡店,告诉也是老朋友的老板说,我将会到加影新纪元学院教哲学。他听后满脸困惑,带着三分不好意思问说:“哲学是什么东西?有什么用?”

我满脸正经回应说:“哲学不是什么东西,但可以用来开咖啡店!”于是满室哄然大笑,众皆欢乐。

学西方哲学的人多以苏格拉底作为典范。此人与孔子一样毕生述而不作,也没留下哪一门劳什子“主义”让徒子徒孙奉之为经典,就喜欢找人在大庭广众谈哲学。照理说,我确该有样学样,与咖啡店东主进行辩证性的对话。

比如说,“东西”这东西,本身就出了大问题。当年许光道先生与人笔战,即曾冒出“你是什么东西?”的说法,引来对“东西”的不少争议。

在西方思想史里,“东西”或“物”(古希腊文称之为ousia者)发展为思想与语文最始源的范畴,当然有拜亚里斯多德之赐。我们甚至可以说,现代西方实证自然科学的老祖宗,其实就是这位苏格拉底的徒孙。

我们身处于万事皆被物化的时代,经历了长久现代化、西方化、泛球化的历史过程,物化的狂潮当然也抵达了马来西亚的国土。

在这诸神隐退,存在被遗忘的大时代,却仍不乏哲人在反思检验着拜物教的危机。海德格尔即曾于《存在与时间》提出说,世人对“物”的“物性”,其实仍旧半知不解。

当然,哲学这门历史悠久,边界模糊的人文领域里,问题更多过答案;每位伟大哲人对问题提出了些许答案,往往又被后人质疑,提问,甚至驳倒。

因此,问题本身就是问题,有问题的问题背后,定然隐藏着尚未明言,其正当性也尚未澄清的假设。

“哲学是何物?”,“有何用处?”,诸如此类的问题,或也大有问题存在。

生命的开展,知识的启蒙,意义的考掘,却又不能避免以提问为开端。于是,检验问题,在根本上就是检验生命。即如苏格拉底名言云:“未经检验的生命,是不值得活下去的!”

苏格拉底在2500年前,以“误导青年,散播异端邪教”的罪名,被控上雅典咖啡店式的民主法庭,结果票决被判处死刑。整个过程,被柏拉图详记于题为《自辩篇》的对话里,是今天初学哲学者必读之书。

我自然知道这段典故,岂敢在古晋咖啡店里大谈哲学,唯有自嘲开玩笑为解围上策。

哲学“家”一向来是世人取笑的对象。西方首位哲学家是公元前7世纪希腊的泰勒斯。某夜他在后院仰观天象,掉进脚下的水井,引来旁观女仆的笑声。尼采针对此事就说,哲学本来就是仰观宇宙,但却被诅咒为让女仆耻笑的事业。后人也就评说,尼采超人权力意志太过强劲,对婢女羊群之流,未免太过刻薄。

这类笑话典故我在大学求学时听得多了。最流行的笑话,来自60年代英国喜剧团Monty Python;他们独创的《哲人之歌》,是学友们大醉时的必唱之歌,幽默地唱衰历史上哲学名人的不良酒品。有关笛卡儿的歌词是:“我饮酒,故我存在”。

世人望哲学而生畏,当然也有不少人,处身于这现代性的孤寂、异化、断根、裂层、焦虑、荒谬、令人作呕的腐烂状态之中,想从哲学探求生命与存在的答案,痛苦的在书山字海里浮沉挣扎,结果大失所望而转身他去。

其实,不懂哲学的人,不见得会比哲学家或专修哲学的院士更不快乐――如果追寻生命快乐是您的目标。终极的答案,也仅有向各大宗教的圣书里寻找――只等着信之罢了。

苏格拉底留给后人的最佳礼物,就是他哲学生命的光彩。他遵从神喻,追寻的是智慧,甚至以生死相许,但却又不道貌岸然,满口仁义道德,而仅是自嘲“自知不知”,以诙谐但却爱心洋溢地投入败坏的雅典的城邦生命。

近来在报章上读到一些讨论哲学的文章,令人惊奇。这是我国各语文媒体首次所见的人文现象,故再执久已荒芜之笔,参与其盛,也来写一些希望不太令人生畏,不谈政治,只谈哲学的散文。

2/7/2006《南洋商报》《人文》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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